脱口秀「想要赢」

2019-09-23
最终不论谁赢得冠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赢的都是脱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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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骨朵网络影视,作者夏天,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喜剧变了。”

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当庞博在舞台现场脱外套,露出健美操服装给老村长酒打广告,当Rock在舞台上剖析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每每有脱口秀演员在舞台上做出“惊人之举”时,在后台规规矩矩坐着的演员管理员池子,都会直呼出这句话,“喜剧真的变了”。

以《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为代表的stand-up comedy风格的脱口秀里,脱口秀本质是自我表达,文化内核是真实,语言风格犀利,原本是一个没有固定章法、可以自由发挥个性,存在各种可能性的艺术形式,国外也没有设立脱口秀竞技选拔模式类综艺。

两档节目的幕后推手笑果文化,被视为最接近年轻态喜剧的内容公司,曾打造了多部喜剧综艺节目,《脱口秀大会》第二季是其中竞技性质最浓,也是赛制最残酷的一档。在这个舞台上,在表演与竞技两大属性中,后者显然占据了上风。

节目中,半决赛前共有8场积分赛,每期积分赛之前还有一场残酷开放麦,近30位脱口秀演员争取7个上场名额。有脱口秀演员向骨朵透露,他们还有一个80人群,参加残酷开放麦的这30位脱口秀演员都是从80人的群中比稿而来。第一季节目的脱口秀大王庞博在本季前两期都没能获得参加正赛的机会,脱口秀老将王建国也有没通过残酷开放麦坐冷板凳的时刻。

在这场比赛中,脱口秀演员像是百米赛跑场上的运动员,紧绷着神经听枪响,排行榜就是计分器,冠军象征终极荣誉,读诗、穿健美操服装、跳舞,在镜头前他们毫不掩饰创作焦虑,残酷赛制驱使他们寻求着突围之道。在这场表达自我与赢得比赛的撕扯里,他们被迫做出了选择。

无法将脱口秀视为比赛和工作的张博洋,以无法按照主题创作为由,在半决赛上选择了退赛。“脱口秀是表演,不是比赛。”他说。冠军有力的竞争者呼兰,则是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努力和好胜心,“我想赢,我就大大方方告诉大家我想赢。我甚至都不觉得我是爱脱口秀,我就是爱比赛,我爱战斗”。

最终,逐渐适应比赛规则,在决赛上大放异彩的卡姆,赢得了这场耗时两个月的比赛。

这是要比赛,这是要战斗的

“这是要比赛,这是要战斗的。”这是呼兰在录制第一期节目时就发现的真相。

当时节目组让他放狠话,呼兰说,“我要拿冠军。”结果第一期就没能通过残酷开放麦。也正是因为这样,从第一期开始,他就知道这是要比赛,这是要战斗的。

此前多年乒乓球运动员的经历让他更有战斗激情,也更适应比赛节奏。前8期积分赛,他一期不落。共通过残酷开放麦5次,在第五期夺得爆梗王,并最终以与脱口秀老将王建国并列第一的积分成绩,直接晋级决赛。

他向骨朵透露,比赛高压下,这一季比赛的很多段子都是在非常短时间里写出来的。第五期的段子他熬夜写了两三个小时,时间紧张到把段子写完捋一捋,就得去参加残酷开放麦,根本没有时间去线下参加开放麦练习。

在节目中成绩看似一骑绝尘的老将王建国,同样经历了胶着且煎熬的备战状态。有一期节目录完后,他就在摄影棚旁租了旅馆,写稿子写到上场前最后一刻。半决赛前的8期积分赛表演,他总共通过了7期。尽管没能夺得一次爆梗王,但在高压赛制下,维持产出高质量段子,他同样获得了通往决赛的资格。

“《吐槽大会》看的是明星,《脱口秀大会》的使命则是让这个行业出圈。”第二季导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透露本季赛制升级的终极目的。在《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时,不及《吐槽大会》质量的段子以及火候欠佳的素人,让节目质疑声一片。稿子质量直接决定了节目质量,第二季赛制升级,所有设定都是为了激发稿子质量这一核心要素。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残酷赛制的确激发了脱口秀演员的斗志。

舞台上每位脱口秀演员都在尽可能的展现个人魅力与实力。以王建国、庞博为代表的老将不敢倦怠,爆发出新的生命力,“谁还不是个猩猩”,“我一直是那个守墓的人,这个世界是我看的坟”等段子为观众称道。

对于新人来说,强压同样逼迫着他们“蜕变”,新人呼兰从中脱颖而出,“无实物表演”“东北AKA金融女魔头”等段子让人印象深刻,脱口秀演员杨笠回击弟弟催婚的段子,“你为啥不上清华?是因为不喜欢吗?”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以“脱口秀灭霸”姿态登顶的卡姆,堪称本季脱口秀演员中的惊喜,第八期只花费了40秒让三盏领笑员灯全亮。不过,他也曾对骨朵坦言,在参加节目之前,因为没有目标,创作枯竭了近一年多。在线下演出中,“经常用互动来掩饰我那些懒得创作的部分。”

自参加《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开始,他又重新恢复创作状态,甚至开始重视文本起来。尤其是在适应比赛规则后,卡姆的进阶肉眼可见,从屡屡通过不了残酷开放麦,到第八期夺得爆梗王,杀入半决赛,再凭借炸裂式演出,一举摘得脱口秀大王王冠。

不论是在节目中,还是与骨朵的交流中,他都毫不掩饰对冠军的渴望。即便是拥有天才与努力两大成功必备要素,在节目中后期卡姆多场精彩演出背后,很难说没有残酷赛制带来的驱动力。

竞技体育输了,越努力越辛酸

但事实上,像呼兰、王建国、卡姆这样适应比赛规则的人只是少数,更多脱口秀演员被残酷赛制折磨着。

庞博首当其冲。作为上一季脱口秀大王,他被观众寄予厚望,然而前两期都没能通过残酷开放麦,8期节目没能拿下一次爆梗王,即便到了第9期,总成绩也只是勉强挺进半决赛。与他交流,你很快能发现根植于他内心深处的创作焦虑。事实上,他的段子质量都不差,但总能让你在节目中隐隐为他捏一把汗。

梁海源在节目中的遭遇则更加“悲喜交加”。作为《吐槽大会》的首席编剧,《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第一期的低票成绩,让他第一次如此严重的自我怀疑。他想再次在节目中证明自己,但紧接着5期节目都没能通过残酷开放麦比赛,“你越想,然后你就越录不了了,你就越焦虑,就是在反复的连续煎熬中过了好多期,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接连熬过六期失利后,在第七期他一举夺得爆梗王,从谷底飞跃至巅峰,但就在顺利挺进半决赛后,他却又在本季最后一场演出上,获得了最低票,再次坠入谷底。仿佛一瞬间,作为脱口秀演员的海源像“断电”一样,再次失去了和观众的连接。

原本在《脱口秀大会》第一季跻身前六强的Rock,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些认可,但在第二季这场设置了重重环节“评定”脱口秀演员的比赛里,残酷开放麦被淘汰、表演票数低,都被Rock视为“否定”的过程。尽管时间长以后,他明白比赛筛选机制不是判断脱口秀演员优秀与否的绝对标准,“但当时你在其中,还是会非常地受打击。”

“我们很多人还停留在那种消耗自己经历的阶段。”在第六期与CY一同拿下爆梗王的王勉对骨朵坦言,与职业化的脱口秀演员王建国不同,以自己现在的阅历完全不够支撑在舞台上讲段子的频率。

“这个节目最大的矛盾是什么,你知道吗,脱口秀演员的实质是什么,实质就是反叛。”张博洋对骨朵早早表达了对节目赛制的态度。

起初,很多脱口秀演员把《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视为演出,中间由于比赛高度密集,时间太过紧张段子还没有写完,就选择不参加残酷开放麦,到了比赛中后期幡然醒悟过来,为时已晚。而那些久经沙场,率先吃透比赛规则的人,以量多取胜,最终能凭借总积分冲进半决赛。

“这节目录多了,什么投机取巧的方法我全都会了。”卡姆在半决赛,就以段子形式将节目中脱口秀演员们为了赢得比赛,套词、套段子的手段讽刺了一遍。

但冲进决赛并不是张博洋的目的。“每一场我要能上的,就是表演。”在采访结束一个月后,他以退赛的形式,完成了对自己的交代:脱口秀是表演,不是比赛。

在节目之外,更多脱口秀演员参加了整季的残酷开放麦,还没有获得一次上台表演的机会。在第八期最后一场积分赛上,李诞邀请了这些没有登上过舞台的脱口秀演员,每人依次上台表演了一场,其中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脱口秀演员与表演,但没有一人被剪入正片。毕竟,那与比赛无关。

“竞技体育只要你输了,那是越努力越辛酸。”在节目里呼兰说,此前比赛的经历让他早早洞悉了真相,也让他早早理解了比赛的残酷性。

谁是赢家

事实上,将脱口秀以竞技形式展现,《脱口秀大会》幕后推手笑果文化并非第一次面临质疑。

在第一季,接受骨朵采访时笑果文化CEO贺晓曦就曾表示,比起单纯做节目,笑果文化自成立以来一直希望打造完整的年轻态喜剧生态体系,但目前国内的从业者凤毛麟角,关注者同样匮乏,“唯一的逻辑就是做一个爆款,或者一个idol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脱口秀需要节目来带动整个产业的发展。《吐槽大会》吸引大众的是明星,而《脱口秀大会》的核心吸引力才是脱口秀演员。所以在第一季遭遇滑铁卢后,节目组打造第二季的逻辑很清晰,残酷赛制设置的目的,是激发脱口秀演员的创作力,节目越精彩,观众越爱看,脱口秀越有着出圈的可能。

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浓郁的竞技感背后,是以笑果文化为代表的脱口秀从业们,希望脱口秀快速出圈的迫切与焦虑。

在美国,脱口秀几乎是在电视业诞生起就存在的节目形式,各大电视台都有自己的王牌脱口秀节目。六十多年历史发展下,已经形成了成熟的金字塔结构,线下脱口秀演员人数众多,编剧与能够有资历上节目的脱口秀演员向上递减,是良性健康的可循环模式。

然而在中国,脱口秀作为新兴产业,呈现出倒金字塔结构。线下优秀脱口秀演员人数本就不多,优秀编剧更少,能够依托脱口秀生活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李诞和池子的成功,跑通了一条脱口秀演员的商业化路径,反哺到产业链带来了巨大的助推作用。但两人走红几年来,在打造《周六夜现场》《冒犯家族》等多档喜剧节目之后,还没有一个真正能扛起脱口秀大旗的“新人”出现。

如若不能持续推出第二个池子与李诞,脱口秀产业很快会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

要想能够长期发展,脱口秀必须产业化,拥有持续推出新人的能力。对于挖掘脱口秀新人,以笑果文化为代表的脱口秀机构,开发了一套完整的流程,以线下培训、校园社团、冬(夏)令营培养人才,再通过节目输送新人。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节目影响力之下,不论是观看线下演出,还是参与脱口秀开放麦与训练班,都是让整个产业流动起来的过程,也是这个市场产业链完善的过程。

尽管节目中的段子质量参差不齐,随着那些四两拨千斤的精巧段子成功在社交平台上广泛流传,张博洋、呼兰、卡姆、杨笠等脱口秀新人借助节目走入大众视野,脱口秀热度的确有所增长。

节目效果更为直观的反映在脱口秀“票房”上。据悉,受《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带动,目前8月28日到9月15日,19天内上海笑果工厂有33场脱口秀演出,均已全部售罄。不止是笑果,单立人喜剧创始人石介甫、北京其他喜剧俱乐部的演员等多位从业者都对媒体肯定了节目对线下演出的带动作用。

最终不论谁赢得冠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赢的都是脱口秀。

只是,这样迫切出圈的竞技比赛背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脱口秀的独立性与功能性。“脱口秀演员需要获得更高层次的成就感,而不仅仅只是让观众笑起来。”北京脱口秀俱乐部创始人西江月曾对媒体表示,失去了讽刺感的脱口秀,只讲笑话会让演员感到疲倦。

对于身处其中的脱口秀演员而言,“做脱口秀的终极意义与追求是什么?”“是选择成为当脱口秀演员,还是脱口秀艺人?”《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的竞技性,更早、也更赤裸的将这一道终极选择题摆在了他们眼前。

这道选择题脱口秀领军人物李诞与池子同样面临过。池子希望坚守住脱口秀精神中的那些小反抗、小斗争、小愤怒,并认为,“我的脱口秀就是艺术品,你不能玷污的艺术”。而李诞对于脱口秀的态度则是,挥挥手,摇摇头,笑一笑,“嘿嘿,也就那样,乐一乐就好,不要深刻,不要意义”。

“你从(这季)比赛就可以看出,到底谁是真朋克。”张博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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