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诚对话傅盛:一个差点成为“Tik-tok之父”的投资人?

202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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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几乎是同一时间,扎克伯格、张一鸣、宿华三位80后同时看上了一款总部位于中国上海、但却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大放异彩的App应用。

这个2014年8月才上线、旨在让用户制作并分享60秒“对口型”MV短视频的社交软件,用不到一年,已经登上了30个国家和地区的iOS免费榜第一名。

美国千禧一代,尤其是13岁以下的小朋友对它尤其欢迎。美国一共3亿多人,其中9000万人都是它的用户,业内人士称它为“我们见过的最年轻的社交网络”。而它所创造的“全屏+竖屏+无限滑动观看+15 秒长度”呈现方式,更是深远地影响了后来的抖音、快手等一众江湖巨头。

这款名为Musical.ly的短视频应用,在2018年与抖音海外版合并之后,有了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Tik-tok。

据说当年为了买下Musical.ly,张一鸣有空就往傅盛家里跑,在他家楼下的咖啡厅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用傅盛自己的话说,“都有点决绝了”。

面对三家的轮番竞价,傅盛希望买方在收购Musical.ly的同时还要收购猎豹移动旗下的News Republic和Live.me两款产品。最终,只有张一鸣接受了这个方案。

短短两年,当初500万美元的投资,为猎豹换回了2亿美金的现金。

这时人们似乎才发现,从11年前傅盛把一家创业公司带到了纽交所,将猎豹从互联网的移动应用商变成了人工智能的领航者,到Musical.ly、编程猫等项目的收购和融资事宜曝光,过去几年间,傅盛已经悄然完成了投资布局。

之后便是国际局势的风云突变,曾经高调出海的中资企业纷纷偃旗息鼓没了声音,而相比于今天Tik-tok生死不明的命运,回看3年前套现离场的傅盛,似乎又别有一番滋味。

“比普通创业公司资源多,比巨头资源少”,在傅盛看来,猎豹恰好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中间地带上,那些肆无忌惮的烧钱的自由,从来都不曾是它可以拥有的特权。

因此无论是就早早all in人工智能,还是投出了Musical.ly这样现象级的短视频独角兽,猎豹选择的一直是剑走偏锋的差异化竞争,提前押注那些巨头忽视的应用场景,然后再把那些“比较优秀的孩子”推向资本市场。

你多少还是要用资源去换取一些机会成本,但是你要保持专注,既自己研发,也去投资,也去找合作伙伴。”

对猎豹来说,做一个“天使投资人”,或许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企业要把使命定的更广泛一点

艾诚:近年来傅盛个人在投资圈的名号越来越响,为什么?

傅盛:其实还是为了公司,只是个人正好,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还不需要个人有这样的知名度,我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所以我们当时用傅盛这个品牌,做了傅盛战队,然后傅盛战队做了一些早期投资,这几个早期投资全部是让猎豹,就让公司去投资的。所以你看我们在那次投资当中,我们的Musical.ly大概有上百倍的回报,最后出Musical.ly股份,大概换回了前后接近2亿美金的现金,第一批只投了几百万人民币,我们还投了编程猫,就是中国最大的年轻人编程教育平台。

艾诚:既做企业又做投资是出于什么样的思考?在变化万千的当下,有没有可能你做的是最没用的,反而你没做的可能是真的很有用的?

傅盛:每家公司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如果你要顺应这个时代,你就应该把你的使命定得广泛一点,这样你才能随着这个时代去变化。比如亚马逊,你看它的定义是,“我们是一家以用户为中心,以客户为中心的一家公司。”

艾诚:我很喜欢“有用”这个词,但是它也特别难,大家都想做点有用的事,做点有用的工具。是不是这个当下,尤其在互联网市场,某种程度上是什么在风口、什么在热、我就做什么,这是你的思路吗?

傅盛:应该说不完全是,你要真的想做一些事情,你肯定要从偏热的地方去想一想,或者从各个行业去分析一下,什么热你就做什么,肯定资源上是不够的,你只能找到既有可能热或者正在热的,和你自己的特点结合起来。

艾诚:你讲到资源不够,我也接触了很多机器人公司,别人用了很多年去研发,包括算法、数据、软件、硬件……它是很多的综合,往往要花很多时间去研发,或者它只能专攻一个方向,但你好像就横空出世,去年开始机器人发布会,我要做有用的机器人?

傅盛:这个时代你要怎么做到所谓专注和机会之间的一个平衡点,很多公司由于过度的所谓专注,其实失去了对时代变化的敏锐察觉,像诺基亚是这样,很多公司都是这样。但也有些公司因为自己做太多了,导致自己真正的能力不能够发挥出来,或者说扩张太快,像乐视。所以我觉得在里面找到平衡点是非常难的。

这个问题我也反复推演过很多回,猎豹正好处在一个中间地带上,它比普通创业公司资源会多,比巨头资源会少,所以当你有资源的时候,你多少还是要用资源去换取一些机会成本,但是你要保持专注,所以我们当时用的办法是既自己研发,也去投资,也去找合作伙伴。

以前大家听到雷军做手机会笑,未来创业者在不同领域跨界是常态

艾诚:当下在高速地发生着变化,是不是我们可以把30%的力气放在现在,把70%的力气来预见未来和准备未来?那么猎豹这家公司和傅盛本人,你觉得在未来的十年里面,你最愿意下的赌,是赌在哪?

傅盛:是。用十年尺度来看,机器人就是个刚需,它不存在伪需求的可能,无非就是你第一波打成怎么样,第二波(怎么样),我们准备三到四波的火力,总可以打得动。所以我对这件事情大方向还是比较乐观的。

艾诚:创业最怕的是伪需求,你觉得人工智能是吗?

傅盛:我当然不认为这件事长期来看是伪需求,它一定是个货真价实的需求。人力成本越来越高,机器人成本是一定会逐步下降的,这两个需求点达到中间点的时候,其实就会开始大规模的出现机器替代人的现象,像今天你在很多工厂的生产线已经看不到太多工人了。其实人也可以干,但是机器成本更低。你比如今天在中国一个制造业工人的年薪,整体费用都快接近十万了,这是个很恐怖的数据,如果一个机器的售价和一个人年薪差不多,又能完成同样工作的时候,在工厂应该是两年能够替代一个工人,它除了这个能够完成同样工作,还有其他很多优点,虽然它有很多缺点,比如说灵活度不够,但优点是它没有情绪、没有疲劳、它不断地在工作。而你招聘一个人,你培训一段时间,过两天他又离开了。

艾诚:未来呢?你觉得这些你的孩子们,这些猎豹的幼崽们,会在机器人这个市场中占领什么样的局面,混得很好吗?还是也会被迅速淘汰?

傅盛:从我的出发点肯定是希望它能够混得很好了,但市场竞争肯定是会有,在今天这样的时代下,我们看到的都是成功企业中成功的例子,首先是有很多失败企业;第二,很多成功企业,它做失败的产品远高于它做成功的产品。

艾诚:但机器人是你傅盛个人的未来吗?

傅盛:我觉得个人没有非得在某一个行业成为未来,你看今天刚讲的创业者和投资家已经在融合了,今天创业者也在不同的领域来回跨。八、九年前,大家听到雷军做手机都笑了,都觉得简直就是胡扯,你一个做软件的人怎么来做硬件?但你今天看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你看贝索斯在运行亚马逊,不要说亚马逊自己内部孵化了多少我们从没想过的业务,贝索斯自己还在发射卫星,发射太空飞船;马斯克做了SpaceX,做了特斯拉,现在在做脑机工程,就把人脑里的图像直接下载到硬盘上。

以前我们讲行业壁垒,它是有前提的,行业壁垒的前提是信息不流动,你只有找到信息最源头,你才能深入那个行业,所以你会觉得找到源头非常难,了解行业非常难。但今天信息是高度流动的,互联网已经变成网状了,所以不存在行业壁垒了。你想了解一个行业,你找这个行业工作过的人跟你一起搭档,很快你这个team(团队)就具备这个能力,所以我不会只觉得机器人是我的未来,但今天机器人肯定是我最全力以赴的一件事。

艾诚:企业家和投资家,又矛盾又共生,你认为做好一个企业家,最重要的一定要坚守什么?那作为一个投资家,他的特质又是什么?

傅盛:我觉得本质上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而且你看今天企业投资化,然后投资机构开始企业化,都是非常正常的,你看巴菲特他投的那么好,他核心是找到好的公司把它买下来,然后去运营它;高瓴资本把百丽整个买下来,这就是一个投资;张颖不光做投资还做个经纬出行,他把经纬的创投做的更像一家公司,还有自己的PR,有公众号、媒体;然后你看腾讯,今年BAT在整个投资里面占了可能比风投还要大的比重。

所以我认为这两者的界限正在消失,他们其实最一致的地方,都是在拼对整个行业趋势的判断,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在这一点上去获利的,你谈自己创造东西,其实这都是假象,所谓你自己创造的东西,无非是这个时代需要这么一个东西,你把它给实现了,不是你实现也会有别人实现,企业家的好处是可以推进它早几年,但它迟早会实现,所以这两者真正的统一性都在这里。

稍稍有一些区别,就是我认为企业家对这个具体执行团队的管理,还有对一些产品的细节,应该说会有更好的执行力和深入程度;投资家他对趋势的判断要更宏观一些,如果非要分开的话,这两个应该是这样,你看这一点在硅谷已经非常明显了,硅谷很多创业成功的人都变成很成功的投资家。

凡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强大

艾诚:猎豹有十年创业时间,在这十年里面应该经历了很多痛苦的转型期,当初是做软件,后来做浏览器,然后出海也是重要的一步,那现在叫人工智能赋能 ,AI赋能。这些过程中,对公司而言,最痛苦的是哪个阶段?

傅盛:肯定还是最开始创业的时候,就是我们宣布金山毒霸和可牛影像合并,变成一家以PC安全为核心的公司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自己创办的公司只有几十人,金山毒霸有400人,大部分都在珠海,而且很多人都在公司待五年到十年了,那时我就在珠海住了一年,飞过去住。其实本质上来说,大家是排斥的,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过来管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管自己?然后把原来的团队还合并了,同时就是我们自己创办公司的团队,会觉得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们?

那时我是最内忧外患,而且也最觉得委屈的时候,而且那时候公司就是生死存亡,你会觉得公司可能很快就没了。当时我们那时候的收入一年也就是一个亿左右吧,那是2010年,瑞星还有四五个亿。但到16年时候,瑞星只有7000万,我们有45亿。

艾诚:我能把你当时的状态理解为是一个职业经理人?

傅盛:不是的,我们还是一个创业的方式来做这件事,虽然是合并我去当CEO,但我也是这家公司股东。

艾诚:下棋的时候,有一个执棋的人,有一个被执的棋子,你是哪个阶段?

傅盛:我觉得我肯定还是执棋人,如果你在更大的局上,你可以说,雷军把你引过去,去把金山毒霸给挽救了。但反过来我本身就是要做安全这件事,因为我过去所有的积累都在这里。

我有些文章的分享是因为我觉得创业太孤独了,而且我不太赞同创业是玄学,创业是运气,创业是一命二运三风水,我说创业是可以总结成方法论,让更多的人通过一些方法,去提高自己创业的成功率。我不认为创业的人有什么了不起,或者有什么三头六臂的地方,我相信更多人是可以变成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有些分享,但凡不能杀死我的让我更强大,这句话就是我自己最真心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