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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坏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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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每个人均消费百元以上的餐馆每天晚上都要接待至少3桌以上焦虑的新中产。
男人们跃跃欲试。阶层跃升的话题聊了又聊,创业的在头疼这个月的数据,留恋在大公司的,则在继续与傻逼领导较劲还是彻底走人之间做着蹉跎的选择题。
互联网的黄金十年,造就了大量这样三十多岁的新中产阶层。
三年前,华尔街日报为新中产下过这样一个定义:
这是以 30岁到40岁左右的人为基础的一个强大族群。物质的丰富让他们内心深处有强烈的安全感,同时,良好的教育也让他们保持工作上的强烈进取心。他们普遍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生活品位,热爱旅行、健身,甚至开始摒弃传统的麻将,迈入玩德州扑克的大军。
强烈的安全感?强烈的进取心?
你看,外媒确实不了解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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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产确实展现出了强烈的进取心。今天中关村创业大街上还在涌动奔走着的,几乎都是焦虑写在脸上的中年人。
一波创业浪潮卷过,恍然大悟的中年人姗姗来迟,只能对着退却的潮水感喟,又成全了几篇90后自媒体写手的十万加。
支撑他们强烈进取心的,是更强烈的不安全感。
今天30多岁的中年人,正好成长在安全感消退的时代。体制曾荫蔽了他们的上一代人,而在他们成长的30年里,中国的国企衰退又潮起,权力泛滥又重新稀缺,柳传志刚当上企业家教父联想就差点儿被互联网公司拍死在岸边。
体制结构、经济环境和技术都在拼命更迭变化。一切发生得太迅疾,过去十年间,每个看似随意的时刻里都蕴藏着截然不同的机遇。让二十多岁的80后来做押注,是一道太难的选择题。
直到今天,大家好不容易在头衔前面加上了资深两个字。
但北京的房价,已然涨了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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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自由吊在半空,新中产们似乎努力踮起脚尖就有别墅、沙滩和接受精英教育的子女。
有个师兄半夜在群里感叹,我们这代人,其实已经在审美和道德上追上了传统士绅乃至西方贵族阶层,但要真过上美学意义上的人生,也许只能指望下一代人了。
我们去资料馆欣赏电影艺术,去大剧院看剧院魅影,在德州扑克和健身房里度过周末。每个夜晚,还要在知识付费的陷阱里为信仰充值。
每个人都屏住气,每个人都静悄悄失眠,谁也不戳破真正的焦虑。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从城镇青年冲进中产阶层,已经花了整整两代人的努力。下一步,则是如何紧紧悬停在中间,在可能的浪潮到来前,提前站在潮头。
孩子,则成了一切焦虑的起源和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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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新中产阶层人生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
要把孩子送进好的幼儿园,要接受精英教育,要变成一个有美好前景的人,稳稳悬停在中产阶级的罐头里,等待阶层进一步跃升的机会。
我常常想起那些最早抵达美利坚的第一代移民们。在歧视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了三代人,才成长出了第一代中产阶级。
今天从家乡来到北上广的中年人们,事实上也是第一代移民。来到一座从政策到原住民都不欢迎你的城市里,从数不清的陷阱中分辨机遇,终于等到了今天。
直到他们的梦想被针扎破。
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中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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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供应满足感的地方,几乎都是体制的残余。
比如机关幼儿园。
红黄蓝都上市了,却依然比不上机关幼儿园。这是中国特色给市场经济的一巴掌。
大公司没能提供给大家想象中的安全感。携程也上市了,但人口学者梁建章建的托儿所,还是输给了现实的扭曲立场。
事实上,周遭的一切都传递出巨大的让人不安的信号,似乎钱能买来的东西,都带有某种不确定性。
昂贵的幼儿园有人虐童,昂贵的保姆会纵火,高昂的工资买不到户口,也买不到一个公立幼儿园的入学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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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公司,没有如愿成为新的体制,这是让大家始料未及的。
一个有钱才能有权的世界,远比一个有权才能有钱的世界更好。而我们都曾经以为新世界快要来了。
最近总有人提出新国企的概念,大概意思是,BAT正在成长为新的国企,为员工提供福利、保险、教育甚至住房。
中产阶级的安全感悲剧在于,你如何期待一个自身都充满危机感的公司,来为你托住生活梦想?
我们的事业是市场逻辑的,但我们的生活却是权力逻辑的。在两套逻辑的冲突里,再高的学费也买不到一个完善且负责的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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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逆流向前,要么告老还乡。
中产阶级的可怜宿命,就是我们根本容不下一个优哉游哉的中产阶层。
对了,如果感到绝望,请记得多读鸡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