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纪源资本(ID：JiyuanCap)，作者：投资笔记，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2025年即将收官，我们也在近期成功举办了纪源资本2025年人民币基金年会。今年我们汇聚了多位投资人、知名企业创始人与重要合作伙伴，围绕AI、智能制造、数字医疗、具身智能等前沿领域展开深度对话与分享。
以下为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符绩勋和群核科技联合创始人兼董事长黄晓煌的对话：
符绩勋：今天，我希望通过与晓煌的对话来让大家更多地了解群核科技。大家知道，群核科技是以“酷家乐”这款云端室内空间设计产品来打响市场名号的。如今，群核所做的已经不局限于室内设计与渲染，而是已经来到了空间智能领域。
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最初在杭州接触到晓煌以及他的核心团队，在西湖边的酒店里听他们谈及创业设想时的画面。也记得在那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做出了投资群核的决定。
晓煌，你还记得自己当时走入这个行业时的想法吗？
黄晓煌：开始创业之前，我在英伟达工作了一年。不过那还是2010年，我在英伟达参与CUDA语言开发。当时，我们一方面在持续开发CUDA，另一方面又在到处找公司来使用它，但一直没有找到什么适合的应用途径。在工作过程中，我已经发现它可以大大加速图形渲染，但与此同时，相应的人工速度并不会加快，从而让人感觉“似乎也不需要这么快的东西”。于是，我想到了可以把这种技术放到云端，让这种提速的价值被体现出来。之后，我也就真的带着这个idea回国创业了。
我当时的想法是：“与其天天去说服别人使用公司的GPU，还不如我自己创业把它用起来呢！”于是，我一创业就锚定了GPU云服务，这在当时还属于先驱一派。
再之后，就是绩勋知道的故事了。当时我们自己也是在为技术寻找应用途径，见到绩勋之后，他指出那时候中美的家居市场都在爆发式增长，也许可以成为承载云端GPU技术的应用场景。之后，我们很快就推出了“酷家乐”这个产品，把空间设计渲染从本地拿到了云端，使得同一时间内可服务的人数成倍增加。也许是恰好踩对了时代的节奏，就凭这个很简单的想法，在产品推出之后，我们快速进入市场，并在几年内保持了高速增长，大面积地替代了传统的本地软件，从而占据了国内家居CAD市场约80%的份额。
符绩勋：在一个早已被本地软件统治的市场，用云端的方式杀出一条路，我相信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发展也是不容易的，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试错。现在回头看这段创业经历，你认为自己当初做对了什么？又或者做错了什么？
黄晓煌：现在回头看，我觉得在当时那个时间点应该更加明确一件事：技术与市场，需要两手同时抓。其实我那时候一度有一种幻觉：技术没那么重要，既然进入了家居行业，就应该把重心放在拓展市场上。然而在近些年，我明确意识到了“技术才是护城河”这件事。
不过，对于今天所做的空间智能，我们一直都有技术层面的投入。从2018年开始，我们就模模糊糊感觉到，以大量的三维数据可以进行模型训练。虽然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要拿来训练什么，但也持续在探索空间智能方面进行了能力范围内的投入。
几年前，我们看到了空间智能需要的空间理解、推理、生成能力，于是就在这个市场爆发之前，先行组了团队，从美国挖来了高级专业人员。这些在技术层面的投入，在今天也都收到了回报。
学术论文里面探讨的前沿技术，如何与快速增长的市场相结合，这是我们在创业过程中一直面对的重要课题。公司赚钱的时候，或许也轻视过技术的重要性。但还好，近些年还是把两方面都抓住了。
符绩勋：不如我们讨论一下空间智能吧。群核是从空间设计起家的，酷家乐这个空间设计产品也做得比较成熟了，并且找到了订阅式这个蛮好的商业模式。尤其在国内，很多空间设计师这些，无论是从事家装还是公装，都在大量使用你们的产品。近些年群核也逐渐走向海外，在东南亚，以及其他一些国家也都逐渐实现了收入变现。
而在空间智能这个新的领域，我知道你们会得到大量全新的数据，包括谷歌发的论文里用了你们提供的3D场景数据。那么你们是如何让数据产生价值的？你们在这个新领域构建的商业逻辑是怎样的？
黄晓煌：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对GPU的理解就是“加速”。这当然也是目力所及的现实：我们设计出的工具可以让人把过去一星期的工作量在一天甚至几个小时内完成。
然而随着人工智能大模型的发展，我们发现过去的那种“加速”其实还不够——那些只是工具层面的加速。而一旦涉及到对于空间的理解、想象与创造，就还是离不开人，还是需要人类为之付出繁重的脑力乃至体力劳动。于是我们就在想：有没有可能让AI来接手这个层面的工作？
在过去，我们还不知道数据量足够大之后，能够涌现出智能的时代，曾经进行过各种试错，写了很多小算法来试图做出空间智能，结果都不够好。2022年之后，OpenAI向大家演示了数据与算力持续堆叠带来的质变。经过尝试，我们发现当数据多到一定程度之后，训练出来的模型具有了一些过往工具所没有的能力。归纳出来主要是三部分：空间的理解，空间的推理，空间的生成。
关于空间的理解，比如我们眼前有一张桌子，无论我们如何改变视角，都能认出这是一张桌子，并且我们会在心里记下它完整立体的样子。这对于人而言是很简单的基础能力，一岁小孩就会的。但当我们要训练AI去理解这件事情，其实挑战会非常大。
而空间的推理，则又是在理解的基础上再进一步的能力。还是这张桌子，当它出现在我们行走的路线上时，我们会本能地去绕过它。这对于人来说又是很一件很自然的事情。而对于计算机来说，想要让它也能够产生这种人类的直觉行为，又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再说到空间生成，与过去3D建模的方式不同，空间智能不是用鼠标一笔一划把脑中所想的空间画出来，而是通过文字、图像、视频等多模态信息的输入，让计算机自己以想象的方式把我们所需要的空间生成出来。而这与我们最近看到Gemini或Sora所生成的视频成果还不同——它们视频中的空间一旦换一个角度，往往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所看到的房间就变得不再是之前的房间了。而空间智能所构建出的环境是非常稳定的。与大模型图像的概念不同，它是真正具有空间概念的。在例如智能仓储物流、无人驾驶、自动化智能手术等领域，只要涉及到要影响真实物理空间的事情，这种空间生成技术都非常重要。如果做不好，我们可能就会看到手术室的空中漂浮着各种手术刀这种荒谬场景。
我们相信，如果要让AI服务到现实物理世界中来，空间智能就是数字世界到物理世界的一个必经之路。
在商业模式方面，其实我们是想要参考OpenAI的——逐渐从以往的按人头收费转向售卖算力。在未来，随着实际投入工作的人不断减少，只有向机器兜售算力，才能随着其使用量的增多来收到更多费用。这也是由技术变革所推动的商业模式变革。
我们现有的业务，除了空间设计之外，还有一些工业级的业务线。例如我们刚推出的SpatialTwin，是一个工业数字孪生平台。同时，我们也在做机器人训练，为其提供合成数据。以及，我们也在以空间智能技术来进入电商领域。这项技术给人带来的想象，为人提供的赛道，都是相当广阔的。
符绩勋：接下来我们谈一下全球化吧。群核现在的收入有百分之十几是来自于海外的。你们过去这些年在出海方面经历了怎样的发展？给你带来的感触是什么？
黄晓煌：在真正进行出海之前，我们总是把中国当作一个市场，把海外当作另一个市场，似乎这是两个彼此对应的整体。而实际做起来，我们发现其实海外的每一个国家都是一片独立的市场。乃至比如在美国，东海岸与西海岸在方方面面都是截然不同的，市场层面的属性会非常不一样。在我们已经做过的市场里面，东南亚、日本、印度、美国，所要解决的问题都各有不同。
东南亚与中国在很多领域的商业模式非常接近，而它的问题在于付费能力实在太有限了。不过在东南亚有一个好处，当地人普遍相信中国的技术与产品都是非常先进的。于是当我们进行销售时，他们会说，这些产品与服务，你们中国人怎么用，我们都可以照着学。只要你们能做好本地化，把我们本地的员工都培训好，学会使用方法，我们就愿意购买。
而在日本，我们则感受到另一个极端：日本人会说，无论什么产品，无论它在中国还是美国用得有多好，我只关心在日本有没有大公司能够用得好——他们甚至会亲自打电话去确认自己信赖的大公司是不是真的把产品用起来了。我们的日本合作伙伴说，你们今年就只要做好一个客户，只要你们的产品在这个客户身上能落地。这个客户做好了，你们就能把市场打开。在这个客户身上如果搞砸了，那在整片市场都不用做了。所以，日本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需要非常谨慎，投入足够多耐心的市场。
到了印度，又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光景。之前出于对地缘政治的考量，我们在印度也做得很谨慎。结果发现，一旦谨慎了，反而让当地人有空间去胡乱售卖我们的产品。于是我们意识到，做印度市场就是得大量招人，在线上大量投放，用很粗犷的方式去扩张。这样的打法反而让我们的市场占有率获得了很大增长。而且印度人对我们也足够粗犷：有时候为了和我们砍价，会声称要买10万个产品，结果等价格谈下来，才发现他们只需要买10个——对此我们也逐渐适应了。
美国市场，又会与印度形成一个对照。美国虽然市场非常大，但人力成本也出奇得高。虽然我本人在美国工作过，但依然拿不准当地在用人方面的尺度。
可以说，在这些年的出海过程中，我们在每个国家都进行着学习，都在进行风格不一的本地化。踩过很多不同的坑，也在各地都有着不同的收获。
对于中国企业出海，我认为主要还是不能太急。可能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是在中国市场爆发式增长那几年开始创业的，习惯了经济每年10%以上的增速，但在海外，我们普遍还是需要慢下来。我们最近谈了一个德国客户，从开始接触到最后客户开始拍板，经历了一两年时间，对方的老板要来公司看一下也需要提前很早来排时间。以往我们熟悉的国内那种狂野的打法，是很难在其它国家进行复制的。所以我们现在也会慢慢说服自己，适应海外的增长节奏。
符绩勋：群核有“杭州六小龙”之一的称号。最近在杭州互联网大会上，你们也跟这几家一起登台过。这个称号给群核带来了什么益处？又或者带来过什么烦恼？
黄晓煌：获得称号这件事，本身还让我挺意外的。这六家公司，我们互相之间平时接触得也比较多，每一家都各具特色。有做机器人的，有做大模型的，还有做脑科学的。“六小龙”在杭州是一个生态，而不是某个单一产业的聚集地。
其实这就与OpenAI的那套打法形成了差异。在杭州模式中，我们能看到今年特别火的人形机器人，看到空间智能，未来还有脑机接口等一系列的AI技术。所有这些个体共同组成了一个AGI的未来。没有哪项单一技术独占头筹，每家公司都各领风骚。
我们在杭州获得这个称号，确实会让我们更大胆地去做模型训练。之前在训练大模型方面，我们多少有些束手束脚，毕竟这是很烧钱的事情。今年，随着资本市场也在变好，我们也渐渐不怕了，正在加紧训练。
符绩勋：最后如果让你展望一下后面未来三五年，或者十年，在空间智能持续发展的这个时代，你希望把群核科技做成一个什么样的公司？
黄晓煌：就像前面所说的，我认为AGI最终会是一个生态，而不是被某一两家公司统领。人类的语言占大脑处理的信息量其实不到20%，剩下的大部分信息都不是语言能够描述清楚的。AGI的多模态格局是需要大量公司一起来构建的。
而在诸多AGI的展现形式之中，空间智能是其中的一部分。作为一个有别于纯语言模型的智能技术，无论对于人形机器人、数字孪生，还是对于短视频、电商，空间智能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因为这些领域无不需要对于空间的理解、推理，以及生成的能力。
我们希望在眼下这一拨AGI发展的浪潮里，群核可以聚焦所擅长的空间领域，在整个行业中做好一个卖水人的角色。从过去的卖软件，转变为卖服务，卖API。把算力打包好，训练成模型，从而在空间维度上推动更多行业实现智能化。
未来，我们会同时狠抓模型、工具与数据，让这三个板块形成数据飞轮的效应。模型发展之后，包括以往酷家乐产品在内的工具阵列也会更加强大，从而产生更多数据，并以这些数据训练更强大的模型。围绕这个飞轮来前进，做出让全世界的公司都能调用的产品与技术，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战略——做好一个持续转动飞轮的卖水人角色。
符绩勋：这就是晓煌眼中，空间智能的未来。感谢晓煌的分享，谢谢大家！
黄晓煌：谢谢绩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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