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的焦虑

2020-12-28
那个属于蚂蚁的粗放增长时代结束了。

编者按:本文来源创业邦专栏科技新知,作者马戎,编辑汉卿,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天弘基金曾在2013年上演了一出“屌丝逆袭”的大戏。

自2013年6月13日上线起,天弘增利宝货币基金(对应余额宝)规模从0暴增至年底的1853.42亿元。这使天弘基金从50名开外的配角一跃成为业内第二大巨头。

余额宝开启了一个新时代。

央行数据显示,至2012年6月,我国活期存款利率为0.35%,一年定期存款利率为3.25%,而余额宝上线后,七日年化收益率迅速飙升至6%以上且存取自由。这引发了居民存款投奔余额宝的全面倒戈。

为此,知名媒体人钮文新在新浪博客撰文《取缔余额宝!》梳理了余额宝的实质:以高息吸引资金从银行流出,再将资金以更高价格存到银行。钮文新痛批:

“余额宝是趴在银行身上的‘吸血鬼’,它把银行的血液抽出来,吸取了营养之后再输回去。”

从结果看,钮文新的批评落空了。出于基金体量成长过快的压力,天弘余额宝不得不四次限额。从2018年2月起,余额宝设置每日申购总量,当天购完即止,基金自身变成了一种商场促销式的消费品。

真正解决钮文新焦虑的,是此后几年内,由券商、P2P、险企以及各互联网平台掀起的“宝宝大战”。在各路针对居民存款余额的理财产品轰炸下,银行遭遇吸血沦为既定事实。

不少P2P产品的收益率甚至高过10%。相比之下,当初的颠覆者余额宝作为低收益的货币型基金产品,一样尝到了被颠覆的滋味。

01 “宝呗”解体

在监管的层层围剿下,阿里正在大步后撤。

12月23日,有用户发现自己的花呗额度被降至2000元或3000元,蚂蚁集团对此回应道:

“我们正在调整部分年轻用户的额度,倡导更理性的消费习惯。”

这与蚂蚁集团一向的营销风格相悖。在此之前,支付宝倡导一种名为“宝呗青年”的消费观,指用户利用花呗10天至41天的免息期,将工资存入余额宝,而日常消费使用花呗。这种操作被用户称为“一边消费,一边赚钱”。

某种程度上,“宝呗青年”意味着一种激励,即用户尽可能花光本月储蓄,以追求余额宝与花呗组合的利益最大化。但这意味着使用者本身高度理性,且具备极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其单月消费才不会溢出至收入水平以外。

然而「科技新知」接触的多位花呗用户均表示,他们的花呗从未在免息期内还清过,都会持续拖延下去,使自己变成马云的“打工人”。

在支付宝上,用户需要通过蚂蚁积分提升自身的花呗额度。这套系统需要用户通过签到、做任务、日常消费的方式提升积分,多个任务引向支付宝的其它产品。荒诞的是,贷款额度一度是用户间炫耀、攀比的指标。在花呗陷入舆论危机之前,大量用户将其视为一款“薅羊毛”的工具。

眼下,支付宝的“宝呗”体系正在衰退,不仅是花呗背后的小额贷款业务受制于确保资本充足需求,支撑暴利的杠杆被压缩。余额宝背后的居民储蓄吸纳能力也面临天花板。

一个确切的信号是,余额宝的总规模仍然在持续扩张。如果从最早的天弘余额宝报告期末净资产来看。在2018年一季度末,这一数据是1.69万亿元;在今年三季度末,则只剩1.19万亿元。而背后是,截至2020年12月18日,余额宝已经接入26只货币基金。按截至9月30日的最新季报大致计算,余额宝对接基金的总规模已经超过2.44万亿元。

然而从收益率来看,截至12月27日,天弘余额宝的七日年化收益率已经降至2.294%。这一数据是近期回升的结果。在此之前,余额宝的收益率一度跌至2%以下。

显然,余额宝正在遭遇利率下行,背后是整个中国利率下行、向发达国家靠拢的大趋势。当大批制造业进入产能过剩,产能的消化需求接近乃至超越扩张需求,行业对资金的需求便不再急迫,利率作为资金价格的标签也随之下调。央行数据显示,1999年,我国活期存款利率约为0.99%,至2015年则为0.35%。

据今年年初天弘基金公开披露的基金投资结构显示,作为一款货币型基金,余额宝的投资结构是银行存款占比超9成,债券及其它投资占比不足一成。其结果是,余额宝几乎照搬了银行存款利率的下行趋势。

在外部,微信理财通、京东理财金、美团百信银行理财Plus等对手几乎照搬了蚂蚁搭建货币基金吸纳存款的策略,且年化收益率往往要高出余额宝。

在知乎上一个热门话题是,余额宝不行了,钱该往哪放?提问时间是2015年。

蚂蚁的答案是,寻找替代品。

在余额宝初战告捷后,蚂蚁的触角遍及基金、理财险、银行存款、券商理财等等。对于余额宝自身,蚂蚁的策略是开放天弘以外基金公司产品进入,并引入更多增加债券持有比重的货币增强基金。

这些产品的共性是聚焦小额存款,资金灵活性强,且利率高于同期银行存款利率。在支付宝,蚂蚁通过“精心选、收益稳”等文案,以及理财红包等方式宣传相关产品。在监管发力之前,上述产品共同构成了支付宝在居民理财领域的头部平台地位。

02 围剿蚂蚁

对于蚂蚁来说,互联网存款产品的集中下架,意味着打破金融产品刚性兑付的大火烧到自己头上。

近期,包括蚂蚁支付宝、腾讯理财通、京东金融、平安陆金所、滴滴金融等多家机构下线互联网存款产品。据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局长孙天琦介绍,此类产品3年期和5年期利率最高分别为4.125%和4.875%,均已接近或达到全国自律定价机制上限,且具备支取灵活的特点。

这枚信号弹的意义是,作为引领互联网金融的巨头,蚂蚁对理财产品销售渠道的优势出现裂痕。未来,余额宝式趴在银行身上吸血的激进扩张方式将越来越少,“渠道绑架产品”的时代正在消退。

今年9月22日,首批600亿份蚂蚁集团战略配售基金发布发行公告。参与基金发布的易方达、汇添富、华夏、中欧、鹏华均将支付宝指定为唯一外部销售渠道。

对蚂蚁集团来说,这是从低风险的基础理财市场迈向进阶市场的关键一仗,近似于蚂蚁版的“高频打低频”。意味着定位于“散户理财幼儿园”的支付宝向“理财高等教育”迈进。在此期间,蚂蚁战略配售基金的广告密集出现在电梯电子屏、公交车站、微博等线下线上多个渠道。

然而结果是截至发售首日,五只战略配售基金仅一只达到募集上限,远未达到预期中的抢购局面。

复盘整个新基发售流程,支付宝自身的“理财幼儿园”定位尤其重要。

此次五只蚂蚁集团战略配售基金均有18个月的封闭期,而支付宝用户多习惯购买小额、灵活的短期稳健理财产品。对于一款门槛较高的混合型基金,难免表现出不适应的特点。

加上紧随而来的蚂蚁上市遭监管叫停,意味着蚂蚁的用户教育计划胎死腹中,进一步争夺理财市场高端份额销售渠道的努力宣告落空。这显然不利于支付宝作为基金销售渠道的利润增长。

在背后,蚂蚁自身高频打低频的商业模式遭遇到增长天花板。

长期以来,支付宝将用户从电商、线下消费导入,再从消费贷、理财、保险等导出变现。如今,阿里系的导入端遭遇到拼多多、美团等平台抢夺市场,用户增速显著放缓,2019年,支付宝月活用户数同比增幅从23.84%降至6.63%。

从支付渠道看,支付宝在遭遇微信“偷袭珍珠港”后,连续遭遇滴滴、美团、拼多多、字节跳动、快手等在支付领域的竞争。

在产品上,支付宝的蚂蚁信用分、花呗、余额宝等产品遭到腾讯系互联网巨头的一比一还原。以微信零钱通为例,其截至今年9月30日的接入基金总规模约为1.08万亿元,接近天弘余额宝的1.19万亿元。

在导出端,支付宝冲击高利润产品的努力则遭到监管侧影响以及传统银行、券商销售渠道的反击,支付宝的竞争压力正在增大。

事实上,在挑战银行、券商等传统销售渠道的压力下,蚂蚁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早在2018年,支付宝就因送红包销售基金而遭遇监管处罚。

在丧失了产品端降维打击的能力后,支付宝也在丧失余额宝时代将产品推至全民级的造爆款能力。随着监管的进一步趋严,支付宝还将和基金销售行业一道,在销售方式上失去更多诱导优势。

如果从蚂蚁集团的发展史中看,2004年,马云抱着甘愿坐牢的勇气开启支付宝,作为全球最大独角兽公司的蚂蚁集团,本质是阿里巴巴激进地超车监管的产物。在这16年间,蚂蚁享受了超越监管的红利,却也必须在16年后再支付超越监管的成本。

这样的转折对蚂蚁亦喜亦忧,无论如何,蚂蚁代表着一个时代,监管侧准入一个怎样的蚂蚁上市,决定了未来对整个互联网金融行业的态度,剪除存款产品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属于蚂蚁的粗放增长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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