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作者:不知道怎么上班,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当以前我们聊起“大厂”和“淘汰”的时候,后面的叙述里往往跟着“寒冬”、“降本增效”这样子的宏观描述,仿佛在大环境下面,在游戏大厂被淘汰,离不开这些原因,很多细节,都仿佛只是汪洋里的一滴海水,不足为叙。
但我总感觉,不是,应该说,不全是。
在淘汰之后,新的故事,正悄然开始。
以下全是经历者第一视角见闻,很片面,很谬论,也可能,挺有趣的。
项目制作人突然不见了
刚工作一年的小O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制作人已经好几天不在工位的。
当天坐下来配表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来大声的讨论。小O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是两位资深同事在大声讨论,这个项目的接班人究竟是谁,聊到后面了,一位资深竟然在恭喜另外一位资深,但是明明,小O并没有收到制作人调任或者是离职的消息。
恰逢节日前后,制作人的工位上还堆着其它项目组寄来的礼物,但都没有人动过。
再后来,小O配的表出了点问题,虽然只是一个小问题,但是关联的双方拉扯不断,无法决策,小O想起这一块的决策之前是制作人做的。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当下,他也只能无奈等着前辈们拉扯出个结果来。吵到最后,小O甚至有点怀念,制作人在的日子。
后来,节日休假结束,小O再去看看制作人的工位,发现那些节礼已经不见了,甚至制作人的私人物品也不见了,那原来人来人往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小O突然想起春节前年会的时候,制作人还意气风发在台上讲着他们要怎么在今年赶超竞争对手,开发美术策划在聚餐的时候,还连成一线队伍向他敬酒。虽然他们的项目在当时面临竞品来势汹汹的状况,但是小O觉得,以制作人的经验和魄力,他有能力把项目拉扯到上线并且有现在不俗的成绩,也一定能够在众多的竞品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狭路相逢勇者胜。
可如今,制作人却仿佛逃兵一般,离开了这个他一手带起来的项目。
小O对自己内心用“逃兵”这个词感到惊讶。毕竟他其实也不相信,一起奋斗熬夜,深度参与一线,并把经验分享给大家的制作人,竟然可以在这个时候,闪电般抛下项目消失无踪。
再后来,小O就听说了一些话,例如,他并不是因为项目的问题离开的,再例如,他已经去了另外一家中厂任职。但是小O向中厂的朋友询问,得到的答复是,他们项目之间也很间离,并没有收到小O制作人入职的消息。
后来的后来,小O的身边也有人谈论原制作人去了哪里,但是新的执行制作人任命也下来了,原来制作人的事情,也被一些人描述成不可描述的故事,不可再得到描述了。
本来,小O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执行制作人的任命,并没有给项目带来良好的转机。竞品一个接着一个面世,市场也被大片大片的蚕食。但因为在大厂,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小O觉得项目的未来都还有希望。只是,他没有想到,失去了原制作人的项目,这个生存空间被大大压缩的项目,到头来竟然连他这个小喽啰的生存空间都被压缩。
失去了大老虎,有机会的人都想做山大王。
最恶心他的是,有个协管产品进度的副总老是抓住他们策划的痛处就是一顿又一顿的国骂,没有一个执行策划没挨过骂的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尊重都被踩在了脚底。但是他们的领导呢?拿他自己的领导们来说,其实和副总不是一条管理线,是可以说话的。但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怕的,都是这个副总后面的连带关系,不敢维护任何一个,小O和他的同僚们被迫成为了一次又一次背锅的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小O才工作一年,进入大厂没有骄傲多久,扑面而来的就是没有尽头的吵闹。他经验浅,到别的项目不一定有人要,但是离开大厂,家境不好的他也没有那个勇气。这种日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在游戏大厂不做游戏的人们
因为业务的关系,做游戏的小A认识了很多在游戏大厂里不做游戏的人,例如王哥,和张姐。
后来有一天,小A突然发现,张姐竟然在工作日跑去了爬山,而王哥,却是正儿八经和他微信上道了个别。
是的,我被裁了,领了赔偿金。王哥说。
小A则说,挺好的,现在有的人想走,但是主动走,是没有赔偿金的。
王哥回了小A一个表情包,然后,他们就开始聊起他们共同喜欢的音乐人去了。
小A认识王哥,是在公司文化节的演出上。小A负责后台的杂务,王哥则是当时文化节音频和直播这块的负责人。后来小A看了一下架构,王哥的岗位并不是做游戏的,甚至王哥也坦白,自己平时玩得最多的游戏,也不过是消消乐这种上班路上消遣的小游戏。
小A觉得王哥没有伤感,也没有什么无奈,仿佛40岁过后,被大厂裁掉是一种必然。但是王哥还是有点庆幸的,毕竟整个大环境来讲,从“降本增效”这个词出现之后,他整整过了两年才被裁掉,还能领了赔偿金走,这一切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当然地,小A脱口而出就问王哥后面打算怎么办,王哥说暂时休息一下吧。小A等着他后面的话,但是没有,某种奇怪的默契让小A知道,他不适合再问下去。小A想起朋友圈王哥发过的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大的都十岁了,联系起来,王哥在这家公司应该有十年以上了,就说了一句,后面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可以找他。
王哥说,有什么合适他的岗位,小A可以发给他。小A顿时皱了眉头。里面很多的不上道,小A不方便说,例如,自己不看外面的市场就说这话,很不靠谱,再例如,此时此刻小A都不知道,王哥的人生究竟在哪里工作过。
于是,小A只好委婉回道,让王哥整理好简历发给他就好。过了几天,小A看到王哥简历,眉头皱得更深了——要这样写没有什么地方会要他的。
比起王哥来,张姐是幸运的。因为在工作日爬山的朋友圈之后不久,小A就发现张姐在发业务广告。按照图片来看,是一次行业峰会,她代表出席。小A想着,应该是大厂组长的title,让她能够再次抓住机会。但是她的新东家是个小厂,她所做着的,也是和游戏不相关的业务。
小A不禁联想起和张姐做着同样性质业务的李姐,李姐的地位非常牢固,因为她的顶头上司非常赏识她,在多个机会非常珍贵的交流场合里头,李姐经常代表公司出席。
尽管李姐和张姐一样不玩游戏,但是李姐形象佳,一口英文非常流利,甚至略懂法文,又拼命得很,为了公司的脸面可以熬到胃病住院在所不惜,在游戏出海的大浪潮之下,这种拼命三娘,换谁不爱。
有才华的他,去了子公司
小D在大厂里有一位和他很亲的哥们,就差结拜的那种,比他大一岁。哥们办离职手续那天,小D在他身后坐着,偷偷拍下了他的背影。
认识这么多年,小D在哥们离职的这天才明白,他在项目里一直呆得不好。他不往外说一点,正如,他也不擅长把自己做得好的地方往外说一样,一切好的坏的,都让他自己一个人咽了下去。
记得刚入职的时候,小D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哥们就拉着他,一手一脚带着,日子久了,小D都觉得自己有点崇拜这哥们,也有点觉得他说的话什么都对。
到后来,小D和哥们在各个地方辗转流动,最后又意外回到了同样一个部门,小D手上也有了一点人脉和权力。但是这个哥们并没有。他依然做着自己的资深,日复一日配着没有变化的表格,然后,慢慢被项目边缘化。
小D是知道这个哥们在性格上比较内向,换现在的话来讲,就是i人。专注于业务的人,都有那么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又有点恃才傲物,不善交流。后来哥们好几次向小D表述,自己向主策递交过一些项目的改良方案,说白了,就是不要一味的抄原来的底层逻辑,一直跟着原项目而来到新项目来的他,有的是更优的解决方案。
但是,没有人采纳。
后来小D想想,应该是,哥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领导们采纳。在大厂,所有的优化都是需要管线配套的,工业化流程在其中因为一个变化而带来的成本变化是巨大的,而且所谓的“优化”,没有人能够验证是否能够让游戏“更好玩”或者带来“更大的收益”,反观当下,所有的优化,都意味着风险。
后来这个道理,是小D和哥们一起聊出来的,但是那会,哥们已经接受了现实,每天勤勤恳恳的,把excel里的格子当做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像老家的农民一样,老老实实的、不带脑子的填入一个又一个的准确值,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等来他的收成,最后等来的,是项目对他不合群的评语,把他逐出了项目。
等到小D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裁员已经成为了定局,并且,哥们和小D说,他已经找好了下家。也就是说,他自己煎熬度过了这段日子,连小D这个最好的朋友也没有提过。
小D是有点伤心的。离职的这一天,他们在大排档坐了下来,小D语重心长的和哥们说,你不能再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你得让你在职场里受的苦让人知道,你得让你做得好的东西让人知道。小D一直认为,哥们在自己业务上面是很专精并且有创意的,但是碍于性格,他一直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哥们去的公司,是他们大厂投资的一家子公司,股权成分这种,小D不懂,只是问了一下当地的人,都说这家子公司评价挺好,接的是他们大厂的指令委派,有这层关系在,哥们头顶总部大厂的光环过去,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在哥们向小D千万保证自己会改之后,也正式打开了他的子公司历程。偶尔小D会主动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哥们说,工作都挺好的,他很专心专注在自己的业务上面。小的公司有一点好,就是人事比较简单,对他这种不会来事的人来讲,忙是忙了点,但还算舒心。
出差参会的时候,小D难得见了哥们一面,看着他精神头好了起来,他不由得想起哥们在大厂离职那天,自己所照的他的背影来。小D总觉得哥们气场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待业七个月的焦虑
在微信问雪姐想要什么手信的时候,小Y正在欧洲各国度过十一假期。雪姐说不要,但是小Y坚持了一下,雪姐就松口了,说带点小东西就行。小Y发了一个表情包,因为这让她特别开心。
雪姐现在还在大厂里,她不只一次在重大决策的时候,帮过小Y。第一次是在大世界游戏没有兴起的年头,雪姐花了一个晚上劝她去大世界项目。第二次,是在她被大世界项目裁掉之后,一次又一次引导自己,最后,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
而在那之前,小Y已经七个月没有工作了。
小Y原来和雪姐一个大厂,后来才去了上海。她还很年轻,只有两家公司的经验,而且这两家都足够有名气,所以在失业的初期,她对自己能找到工作,是极度有信心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竟然会整整焦虑了七个月。
整个心理变化从自信,到自我怀疑,其实时间很短,以至于后来,小Y在几次面到总监级别后,被说不录用,她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
明明她已经按照自己的业务对口去找工作了,明明她在面试的时候都对答如流,明明……于是她还是找到了雪姐,问这一系列的问题。
雪姐对小Y的这些问题仿佛都不意外,看着小Y成长的她,甚至都明白小Y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雪姐不说,雪姐等到了小Y真的踏出那一步问她的时候,才终于把答案说了出来。
小Y年轻,又是泼辣性格,大厂出身,说话直言直语,几乎都成为了惯性,以至于她在大厂的时候,得罪了领导走的,也没有认为有什么问题。而雪姐的预判,终究是她会在这种人际关系上栽跟头。
上海的厂子裁她,小Y根本没有预期。只是雪姐给她分析,其实一切有迹可循。
如果项目还在上升期,利润丰厚,那么这些管理上的小事都不是个事儿,养一个你和不养一个你没有区别。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需要找人来背锅,只要一个项目足够大,他们就必然会选择漠视自身的问题,先找几个替死鬼出来。而原来养着的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在此时此刻派上了用场。
雪姐和小Y说,过去就过去了,后面我们再一起看。小Y又问了雪姐,究竟那些总监要的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才可以得到他们的青睐?
后来小Y想起这段,都是非常感激雪姐的。因为她没有雪姐把事情看得那么透的本事,也缺乏一点点引导别人的耐心。
雪姐说,总监们得到的信息总是大于下面任何一个层级的,所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令他们“意外”的解决方案。也就是说,如果你是做运营的,你就不能只是讲运营,你应该聊管线,你应该聊全局,你应该讲弊端,你必须把自己放到和总监一样的角度,提出让他能够获益的观点,你才能打赢其它候选人。
现在这个世道是不缺候选人的。中小型厂家的总监更为务实一点,他们没有大公司那么多的毛病,他们并不需要大厂出来的螺丝钉,他们要的,是一个适合他们的一篮子解决方案。
这个观点让小Y恍然大悟。
的确,她按照同样一个思路应对,那就只是“应对”,她更加应该关注的是,怎么让对方“青睐”自己,毕竟,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当下,如何比起其他候选人更胜一筹,才是她应该考虑的。
借着雪姐的“脑子”,最终小Y得到了现在的工作。是他们原来大厂的全资子公司。所以她回总公司汇报的时候,趁机也找雪姐见了个面,吃了个饭。雪姐评价她圆滑了,并且说,小Y现在的应对,放当年,自己想都不敢想。
回程的时候,小Y想,自己确实变了,但是却是在这种环境下,变得越来越好了。
这很奇怪,但也许,并不是那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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