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qspyq2015），作者我是忆湄，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在这个欢乐与祝福的时刻，没人会料到，鼠年第一役，是源于武汉的无声无息的病毒。
这病毒宛如战前的号角，告诉我们所有人，鼠年的春节注定无缘以往的撒欢。原本最自由的日子，像被判了一场“禁闭”，或许还有几个月无休无止的来回挣扎。这病毒也如一面刻薄的镜子，把潜伏在人身上最隐秘的人性和人心暴露无遗。
“每个人身上都有鼠疫”
法国作家加缪在那本著名的《鼠疫》里写到，“每个人身上都有鼠疫”。为什么？因为任何人都不能免遭其害，任何人性的缺陷也都会挟持他人，威胁着欢乐的东西永远都在。即便这次胜利了也是暂时的，只要人类的愚蠢和残暴再给它一个机会，鼠疫会再次被唤醒，带头去剿灭人类的幸福。
关于鼠疫，有几个有趣的考证：1498的德国大瘟疫，法兰克福的老鼠们喷涌而出，国王的侍从每天要工作几个小时，给抓来老鼠的人发芬妮，一个老鼠一个芬妮。而15世纪的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向法兰克福的犹太人征收的一种税目，就包括每年上缴5000条老鼠尾巴。瘟疫是人类历史和文明的重要见证，这点它丝毫不亚于战争。
若把“鼠疫”换成任何一种从天而降的灾难，你会发现，它在人类社会激起的浪花，暗交的人类同谋，几乎如出一辙。
每一次灾难来临之前，人们忙忙碌碌，充满干劲，但几乎都是冲着发财致富去的，未必有时间真正思考生活和各自的行为——比如为满足一己私欲对自然的侵害。支撑生活的并不是一种反复审阅的热情，而是一种毫无觉知的习惯。
而当灾难临头之际，人们后知后觉，甚至蒙起眼睛，视而不见，像挤牙膏一样披露事件的进展，更确切地说，人们忘记了应当谦虚，傲慢到认为灾难不可能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但你要相信，“事实自有巨大的威力，会荡涤一切”。
在灾难高峰期，人们恐惧、绝望，但也可能，人心开始变硬，“走路时听见旁边有呻吟声，都当作人类的自然言语”。人心走向漠然和孤寂，是因为开始适应，开始逆来顺受。因为说到底，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一例例死亡，就没法真正在人心里产生分量。所以不是绝望，而是习惯绝望让人们陷入了真正的不幸，这也是灾难打垮人类的一种方式。
最后，灾难结束时，人们再次陷入了无知的幸福，继续着习惯成自然的生活，仿佛厄运夺走的生命从未诞生过。人们很喜欢在风波中央总结世界，风波之后就像扔掉有害垃圾一样加速遗忘。
更可怕的是，这是一个闭环。在人性和人心继续习惯成自然的日子里，我们筑起钢铁森林的大地上再一次慢慢长满疖子，积满脓血，悄悄等待下一次厄运来临之际再次排放。
这大概就是“每个人身上都有鼠疫”的全过程。你一定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没错，在你一辈子碰到的几件人人自危的大事里，一定有片刻让你对人本身产生愤怒。当我们知道大自然是终极生物恐怖分子，野外有百万种病毒不知道何时会进入人类世界的不确定因素外，人的不确定，或许是更莫测的指挥棒。
每个人心中都有“鼠役”
有人说这世界上有三样东西不能避免——死亡、交税和瘟疫。但我的初衷不是写厄运，不是写“疫”，我更希望写“役”，我的私心是，每个人心中都不应忘记这场鼠年之役。
这场战役是怎样悄悄开始的？
是人们从四面八方搜集准确的小道消息，分发给全国的网民开始的，人们希望自己是参与作战的一员，而不是被派发结果的受害者。
是从人们开始呼吁谴责吃野味的人，教育不戴口罩的老年人，自觉宅家不出门开始的。
是从勇敢的记者深入一线，无私的医生“不计报酬、无论生死”地主动请缨开始的。
是从人们开始分担看不到的痛苦，与陌生人休戚与共开始的。
就像有句话说的，所有的成才都是自学成才，那么所有真正塑造人的，也不是道德的律令，而是自发的对于道德的虔敬。
让我再来复述一遍这些印在脑子里的段落：
前线的医者战士们每天穿着防护服，带口罩上班，最长持续近12小时，在这期间，不能喝一口水，不能上一次厕所。呼吸都是困难的，每天能休息的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
20多岁的年轻医生说，我也害怕啊，但我要拼命装作成熟的样子，给病人带去希望。
医院护士长说，哪有什么白衣天使呢，不过是换了身白衣，学着前辈和死神抢人的孩子罢了。
以上都取自网络新闻素材，因为我觉得没什么文字能抵过这些发生在医疗一线的真实故事。他们不仅是春运的逆行者，还是人性的逆行者。
有一个场景我印象很深，视频里一个病人躺在床上绝望地喊说，“我是不是不行了”，医生两只手都抓住他的手说，“你要坚强点，我们会尽力救你的”。格外真实，毫无煽情，也没有拔高，一边是绝望的病人，一边是负重前行的医者。医者无法消灭死亡，但他们一直在反复斗争。那一刻你会发现，真正的伟大其实是渺小的，是平凡生活里每一个执着的瞬间，是每一个认真履行职责的瞬间。
《鼠疫》小说里也写，“和鼠疫斗争的唯一方式是诚实”。小说的主角里厄医生说，“我不知道诚挚通常指什么。但是就我的情况而言，我知道诚实就是做好本职工作。”里厄医生密切关注所有鼠疫的信息，实事求是记录下不断上升的死亡统计数量，毕竟这才是公众判断这场瘟疫走向的最好的基点。他只是诚实地面对灾难，就成了小说里的英雄。
只有病菌天然形成，而人自律、正义、诚实、无私、廉正，都是意志力和选择的结果。我们会对一些人愤怒，希望出现更多杀伐决断的明眼人，甚至是英雄和圣人，因为人是很慕强的动物。但无法想象其实世界是那些诚恳做好本职工作的平凡人撑起来的。
这才是最本质的“鼠役”。
如何度过这不一样的春节
印象中应该是第一次，景点、庙宇、餐馆、娱乐场所都会歇业的春节，人和人的连接大概率要变成云聚会、电子拜年和统计健康状况的社区电话。没有五花八门的朋友圈晒图了，没有和神明面对面朝拜改命改运的机会了，个人不拘一格的命运不复存在，唯有一段拥有共同记忆的集体历史。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但你扪心自问，现实中能做到的有几个呢，清澈而自律的人总是少数。可这样一个史无前例的鼠年春节，倒是从天而降的绝好机会。
我们有机会把精力安放于更有意义的活动中，比如阅读、思考、保持健康，而不是为了春节而春节的诸多糟蹋身体的通宵吃喝玩乐。《1984》里所说“借由无意义的娱乐活动，我们可以扼杀人的本性。”相反，在相对隔绝、独处的环境中，浮华消散，我们反而回归了人本身。
我们有机会脱离无知的状态，检阅自己的过失。人往往在受到巨大的变迁后才会有巨大的觉醒。很多人早年间错失了某一课，就一定会在往后的人生路上，调拨更多的代价补这个窟窿——如何警惕每个人身上的“鼠疫”基因，如何才能成为更好的人？用一句俗话，就是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老鼠花了10万年的时间改变骨节和肌肉纹路，花了更长的时间把腮变成肺，而后悔这个能力却能让人类不断在短时间内改善自己。
我们也有机会感恩，感恩什么呢，如果不是遭受这样不打招呼就来的灾难，本来什么事都可以心满意足的罢。如果不是被突然限制了外出娱乐的机会，就不会有史上第一次春节档的电影在线首播。如果不是生活在一个科技发达的时代，一个众志成城的国度，一个机不比危慢一步的新经济场，我们如何会安稳、自由又新鲜地度过这一生呢。
只愿每一次，我们的“鼠疫”基因变少了，“鼠役”的精神变多了。它不是神明赐予的福泽，这是人类最简单的改命、改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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