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鲸商(ID:bizwhale),作者:胡笃之,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10月10日晚,娃哈哈集团确认了宗馥莉辞去法人代表、董事及董事长职务的消息。
这已是她一年内的第二次请辞,但不同于去年八月那次“以退为进”的戏剧性转折,这一次,她的办公室灯光彻底熄灭,没有股东挽留,没有宣言。
其实,自2024年2月宗庆后逝世后,宗馥莉的接班之路就布满荆棘。首次辞职风波中,她直指来自政府与股东的阻力;而二次请辞,则更像是在复杂股权、家族纠纷与内部改革受挫后的最终抉择。
这场告别,远不止是一个接班人的退出。当创始人神话落幕,混合所有制的股权迷宫、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以及未能厘清的权力交接,如何让一家千亿帝国在转型路口陷入迷航?
宗馥莉的转身,或许是准备运营独立品牌。而娃哈哈的明天,依然面临着“内外夹击”。
“离职风波”
2024年7月,宗庆后离世不足150天,宗馥莉首次提交辞呈。她在《致全体员工函》中直言,杭州市上城区政府及部分股东对其经营管理的质疑,使她“无法继续履职”。
这并非真正的告别,而是一次公开的博弈。当时,宗馥莉虽已介入集团管理,却始终未能真正掌控核心资源。娃哈哈独特的“混合所有制”结构——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持股46%、宗庆后生前持股29.4%、职工持股会占24.6%——使得任何重大决策都需经过多方角力。
这次辞职,是宗馥莉对僵化体制的一次“试探性攻击”。结果出乎意料:2024年8月,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正式接任董事长,完成法律意义上的权力交接。表面上看,她赢得了这场博弈;但实际上,这更像是一场没有真正胜利的休战——她获得了名分,却未获得真正的掌控力。
而第二次请辞,,宗馥莉的意愿更加明显。其辞职的结果,也是多重矛盾长期积累的必然结果。
最直接的导火索是遗产诉讼困局。2025年7月,宗庆后三名非婚生子女以存在家族信托承诺为由,在香港与杭州同步提起诉讼,要求分割价值21亿美元的信托资产及娃哈哈29.4%股权。
尽管娃哈哈官方声称此为家族内部事务,但香港高院于9月26日驳回宗馥莉上诉请求,维持资产冻结禁令。18亿美元资金流动性受限直接冲击企业战略布局。
更棘手的是,这场纠纷暴露了宗庆后生前未厘清的股权传承漏洞,其预留的股权安排既未公证也未完成法律确权,为继任者埋下致命隐患。
股权结构的先天缺陷使宗馥莉陷入“有名无实”的困境。国资持股比例远超宗馥莉个人,而职工持股会背后则是追随宗庆后数十年的老臣群体。这种“混合控股+国资参与”的股权架构,令宗馥莉的每项改革都遭遇双重掣肘。
更深层的矛盾,在与2025年初,她拟将估值911亿元的387件核心商标转至自有控股公司,被持股46%的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叫停。根据娃哈哈现行章程,商标使用需全体股东一致同意,而宗馥莉仅持股29.4%,职工持股会占24.6%,她难以单方面推动品牌授权。
内部改革引发的利益版图重构加速了离职进程。接任后,宗馥莉的系列举措直指娃哈哈沉疴,关停数十家弱关联分公司及低效生产线,清退年销售额过低的中小经销商。这些本意为优化结构的举措,却撼动了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被关停企业多与家族关联方有染,清退经销商瓦解了宗庆后时代的“人情利益体”,管理层换血更令元老寝食难安。
简言之,这次辞职的核心矛盾,是控制权与品牌所有权的错位。宗馥莉虽为董事长,却非娃哈哈品牌的“主人”。娃哈哈商标属于集团资产,而集团最大股东是杭州国资背景的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相关媒体透露,去年底宗馥莉曾推动宏胜饮料与娃哈哈深度整合,但国资股东担心品牌稀释和国有资产流失,始终未松口。
更耐人寻味的是,有媒体报道,之前就“评判”侄女的宗泽后这次又站出来了,他认为网友把他骂翻天,这些人害了宗馥莉。经济学者马光远也说,宗馥莉这次辞职是众望所归,如果说接班以来有一件做得正确的事,那就是她这一次真的辞职。依然有不少网友认为,大小姐宗馥莉只是太年轻,没有把握好局势的复杂性。
而这前后两次的“辞职”,折射出娃哈哈复杂股权格局下宗馥莉似乎无力掌控大局。但笔者认为这场“宫斗”不会就此结束,关于家族、国资、员工在品牌与经营上的碰撞,或许还会继续。
娃小宗vs娃小智
当宗馥莉彻底转身,她留下的不仅是娃哈哈的董事长座椅,更是一个亟待填补的市场空间。这片空白的战场上,很快崛起了两面旗帜——宗馥莉的“娃小宗”与宗泽后的“娃小智”。二者同出一脉,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商业道路。
宗馥莉的“娃小宗”走的是一条重资产、强掌控的长期主义路径。依托其全资控股的宏胜集团,娃小宗从研发、生产到品控,构筑了完整的产业链闭环。宏胜作为娃哈哈曾经的代工方,拥有CNAS认证实验室和成熟的智能制造体系,这为娃小宗提供了品质稳定的坚实基础。
其首款曝光的凝香乌龙无糖茶,采用雅致的中式水墨风包装,定价4元,精准切入健康饮品赛道。然而,这条路的代价是高昂的——自建工厂意味着沉重的固定资产投入和运营成本,其定价几乎贴着盈亏平衡线,短期内利润空间极为有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宗泽后的“娃小智”选择了一条轻资产、快扩张的闪电战模式。它彻底摒弃自建工厂,全面依赖代工,号称配方与娃哈哈同源。通过砍掉所有重资产包袱,娃小智成功将每瓶成本压缩,终端零售价果断杀入3元区间,意图将“平价替代”的标签牢牢刻入消费者心智。
2025年10月,一场在杭州举办的娃小智招商会,将其策略的激进展现得淋漓尽致。153个区县代理名额一夜售罄,背后是近乎“零门槛”的加盟政策:无需保证金,3万元即可成为经销商,10万元就能拿下区域独家,甚至允许“销完再打款”。这种低风险、高诱惑的政策,让不少错过娃哈哈黄金时代的经销商趋之若鹜。
然而,表面的繁荣难掩内在的裂痕。低价策略并未换来预期的销量爆发。一方面,2025年下半年AD钙奶等乳制品领域价格战异常惨烈,挤压了新品的成长空间;另一方面,完全依赖代工的模式如同一把双刃剑,在降低成本的同时,也埋下了品控不稳的隐患。
更值得玩味的是,娃小智力推的“星店联合”积分体系,试图绑定渠道,却因模式新颖且未经验证,让许多传统经销商持观望态度。
在这场内部赛跑中,渠道的争夺同样暗流涌动。娃小宗凭借宗馥莉多年经营的人脉与信誉,悄然接管了原娃哈哈在西藏、青海、黑龙江等关键市场的经销商网络,并将部分核心员工的合同转签至宏胜体系。而娃小智虽然招商会现场火爆,但后续调查显示,许多签约经销商同时代理着多个品牌,忠诚度存疑。一位浙江的资深饮料经销商道破了天机:“代理娃小智看起来门槛低,但后续投入不小,装修、促销样样要钱,如果产品卖不动,前期投入就打水漂了。”
站在宏观视角,这不仅是两个品牌的竞争,更是中国消费品行业两种发展模式的碰撞。宗馥莉为娃小宗定下的年销售300亿目标,相当于娃哈哈巅峰时期营收的八成,其底气正来自于对全产业链的绝对掌控和对品牌价值的长期深耕。而娃小智的轻资产快跑,则代表了在红海市场中寻求快速破局的另一种思路。
这场家族内部的双品牌博弈,结局尚难预料。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娃小宗”与“娃小智”在货架上短兵相接时,它们不仅要彼此竞争,更要共同面对一个被无限细分、巨头林立的饮料市场。
十字路口的娃哈哈:巨轮将驶向何方
当家族内耗的尘埃逐渐落定,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浮出水面:失去了宗馥莉的娃哈哈,这艘饮料行业的巨轮将驶向何方?它的未来,已不再仅仅取决于产品与市场,更被复杂的股权博弈、动荡的渠道体系和新老对手的围猎所左右。
首先,所有权的迷雾仍是笼罩在娃哈哈头上的最大阴云。一方面,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集团持有的46%国资股份何去何从,已成为决定天平倾斜的关键砝码。市场传闻称,杜建英方面正积极接触,有意接手这部分股权,若成真,将彻底改写娃哈哈的权力格局。另一方面,家族信托诉讼仍在进行,涉及29.4%股权的最终归属悬而未决。所有权的长期不确定,无疑将严重阻碍娃哈哈做出任何需要巨额投入的长期战略决策。
在市场前线,渠道体系的动摇更为触目惊心。随着“娃小宗”与“娃小智”的崛起,娃哈哈传统的、赖以成功的经销商网络正面临被分化的危机。部分优质经销商已随宗馥莉转向娃小宗;另一些则被娃小智的低门槛政策吸引。一位华南地区的批发商坦言:“现在手里同时拿着两三个‘娃家’的产品很正常,但资源投向谁,就看谁的利润高、动销快了。”这种渠道忠诚度的瓦解,对依靠深度分销打天下的娃哈哈而言,打击可能是致命的。
与此同时,竞争对手们并未放慢脚步。农夫山泉的茶π和东方树叶已构筑了坚固的护城河;元气森林的气泡水持续迭代;康师傅、统一在即饮茶市场虎视眈眈。更值得注意的是,娃哈哈曾经的利润王牌——AD钙奶,正受到一众新消费品牌在包装、口味和营销上的猛烈冲击,其怀旧情怀的红利正在消退。
此外,宗馥莉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这残酷地揭示了:光有品牌知名度,不足以抵御时代的洪流;光有渠道网络,不足以绑定变革的忠诚。娃哈哈的故事,早已超越了一个家族的兴衰,成为中国传统品牌在新时代转型的典型缩影。
前方的道路依然迷雾重重。这艘巨轮能否在惊涛骇浪中完成自我革新,抑或在内外交困中逐渐沉寂,考验着每一位掌舵者的智慧与魄力。唯一确定的是,饮料江湖的竞争从未停止,而市场的审判,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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